不是流亡,是自願「脫中入美」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十五日,我與數百名新入籍者在弗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郡的一所中學參加了美國公民入籍宣誓儀式。
我得到了一封美國總統川普寫給每一位新公民的熱情洋溢的信,信中寫道:「現在,你們正式成為美國公民。你們剛剛獲得了世界上最寶貴的一筆財產。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沒有什麼能比成為一名美國公民給他帶來更大的榮譽和更高的優待了。」信中強調說:「通過宣誓儀式,你們與美國、美國的傳統、美國的文化和美國的價值觀建立了神聖的聯繫。現在,這一傳統也屬於你們,需要你們去保護、發揚,並將其傳遞給下一代和下一波來到我們國家的新移民。現在,我們的歷史就是你們的歷史,我們的傳統就是你們的傳統,我們的憲法就是你們的憲法,需要你們去捍衛、讚美和珍惜。」當我們在美國國歌聲中高聲宣讀效忠美國的誓詞時,我不禁熱淚盈眶。我到了四十五歲才擁有值得去讚美、珍惜和捍衛的歷史、傳統和憲法,包括投票這一最基本的公民權。
不「脫中」,就不可能「入美」。離開是必要的,且並不痛苦。法籍作家高行健在其代表作《一個人的聖經》中描寫了主人公離開中國時的場景:「這之前,他沒有想到他會離開這個國家,只是在飛機離開北京機場的跑道,嗡的一聲,震動的機身霎時騰空,才猛然意識到他也許就此,當時意識的正是這也許,就此再也不會回到舷窗下那塊土地上來……」。後來,高行健在一篇訪談中說,他是「自我自願流亡」。高行健沒有餘光中式甜膩的鄉愁,也沒有薩義德(Edward Wadie Said)式矯揉造作的悲情,而有一種華人當中罕見的自信和決絕。高行健寫道:「我想我快要結束了,對中國的債啊,鄉愁啊,我要徹底開始一種新的生活。把這種東西永遠結束掉。……人總得活,要緊的是活在此時此刻,過去的就由它去,徹底割斷。……你不需要這個國家的標籤,只不過還用中文寫作,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我與高行健一樣,與其說是被動地為中國所放逐,不如說是主動地放逐了中國——那個糞坑與豬圈,那個喪屍肆虐、人相食的國度。加入美國籍、宣誓效忠美國那天,我在臉書上寫道:從此我成了自由的美國人,我有三大願景,可以用筆去實現——捍衛美國的自由、共和與憲政,解構中國的「帝國天朝夢」,呵護與陪伴台灣尚未完成的民主轉型(這幾年來,我每年訪問台灣,我的台灣朋友遠遠多於中國朋友,台灣成了我的第二故鄉)。
有趣的是,中共當局看到我的言論,如獲至寶,立即開放牆內民眾傳播和批判我的這一「賣國言論」。此前,我的名字在牆內的社交媒體上是敏感詞,只要一出現立即遭到刪除;此時,我的名字和此一「特定言論」成了可以流傳的「批判材料」。成千上萬「愛國賊」們果然像喪屍一樣蜂擁而上,或如喪考妣,或咬牙切齒。我在離開中國時發誓不用沒有言論自由的中國的任何社交媒體,而中國人僅有的言論自由就是在被「老大哥」控制的微信上鋪天蓋地地辱罵「漢奸」——很遺憾,我是蒙古人,既不「漢」,也不「奸」。在我的中學同學圈、大學同學圈,幾十年沒有聯繫過的同學們像炸了鍋似的用最下流的話罵我,還有人向我的父母發去恐嚇言論。他們對毒奶粉、毒疫苗【相關閱讀:顯微鏡學家發表對四家疫苗公司的成分分析】、四川地震災區的豆腐渣校舍、北京被驅逐數十萬「低端人口」全都無動於衷,偏偏對罵一個並未傷害他們的人樂此不疲,真是「厲害了,你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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